虎运文学《此间书店》第8章 望舒篇(五)
江微与吾王相携坐于庭，秋叶爽风送雁舞向南飞。
未华宫没有接见过皇帝的经历，但准备却还是一丝不苟的，那小藏库里的琉璃金盏，清醇美酒，皆乃先帝赏赐，如今是全拿了出来。
若是被兆暖枝在一旁，怕是不会给江微好脸色的，但江微也有自己的说辞，倒也无妨。
“陛下，您今日如何来了？”江微微低头，一边将琼浆玉液往琉璃盏中倒，明问。
李崇晚看着面前的美人，不禁心里感慨:“竟还如当年所见那般。”
“陛下？”见李崇晚有些发呆，江微又出声，轻声唤道。
李崇晚接过江微倒的酒，饮下，李崇晚与江微同岁，可这六年的操劳让人看着成熟稳重了很多，岁月也是不留情面的给他脸上留下了痕迹。
“孤路过此处，想着来看看贵妃你。”
“承蒙陛下厚爱，未华宫感激不尽。”江微说着就要拜谢，李崇晚制止了他。
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，内容无非是这几年过得如何，很像好久不见的知己，又或是恩爱非常的小夫妻。
两人就这样聊着，直到黄昏点点滴滴染红屋子，李崇晚才离开。
李崇晚刚走，老嬷嬷才将紧绷的心放下来，来到江微身旁，低喃:“娘娘，刚可吓死我了，若陛下真要留宿那该如何？”
“陛下不会留宿的，我来这宫里六年有余，若来未华宫就寝，早早就来了，我的秘密说不定早就不是秘密了。”江微是有这样的感觉的，哪怕他伪装得再好，改不了的东西就是改不了。
“娘娘，把那药吃了吧，您的……”老嬷嬷没再说，但眼神看向江微用带子蒙住的脖子，微微有些凸起。
江微是知道老嬷嬷说的什么，只是摆摆手，让她下去，等自己再考虑考虑，老嬷嬷是他母亲的人，是来帮他，也是来看着他的。
支走老嬷嬷，江微回了自己寝宫，门开，蜡烛像是得了某种感应，应声而燃，那安静的宫殿热闹了起来……
紧闭的木匣被打开，里面是个精致的黑色锦盒，江微打开它来，是一个黑糊糊的丸子，闻着不臭，但散发的丝丝黑烟总让人心底不舒服。
和那锦盒放一起的还有一封书信，江微没有打开它，因为就算不打开他也明白里面的内容，可这放得久了，江微还是不免担心这玩意儿还能不能食。
遂，看之。
在母亲的书信中，那药是最后一剂，可以让他完全变成男儿身，江微拿信的手微微颤抖。
他明白，给他母亲药的人是母亲口中的“仙人”，这个“仙人”并不求什么，只是无条件的满足他母亲的愿望，包括当年的传言，以及他如今似女子的身体。
江微放下那黑色精致盒子，向宫里其中一面镜子去，烛火映照镜中，美人爱美，多置放镜子，可江微这里不一样，每一面镜子在夜间折射着不同模样的“人”的经历。
“妖怪？你是吗？”镜子没有给出回答，江微轻轻拂过镜面，然后吹灭蜡烛，镜子里也恢复平静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如果世上真的有妖怪，那镜子里的画面就是妖怪送给江微的礼物。
又是白衣入眼，江微再次睁眼，是座废弃的宅子里，枯叶在风中瑟瑟发抖，突然，两个轻盈的声音追逐一个小小的影子来到院子的正中间。
江微站的地方并不显眼，他自己的动静也小，反观之，他所在的角度却能把发生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。
只听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:“天艮巳时，束妖塔，锁！”
话音落，从四个角落里腾跃起四条金色锁链，把中间那黑色的小东西逐渐露出原样，是只小兔子，那锁链勒得更紧了，一直到那兔子眼里的红光散去。
做完这一切，一切又恢复平静，屋外又来一人，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，靠近一瞧，才发现那人是兆暖枝。
江微愣住了，就像所有躲藏的人爱犯的错误那样，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树枝丫。
风动，闻之，只觉背后一凉，后背已经被剑抵着了。
来到院子中央，抵着江微后背的女子恭敬问道:“主子。”
兆暖枝看了看，挥手道:“小五，把人放了。”
“我们见过，那日林子里，你身上有故人的气息。”兆暖枝笑道，虽说面带微笑，但这笑却让人胆颤，这是江微这半年来从未见过的兆暖枝。
“你是人？不像，是妖？也不像……”
“罢了，我还有要事，只得委屈你了。”说罢，身后传来阵阵刺痛，江微看到自己慢慢倒在那死兔子的旁边……
不过，他这次并没有直接醒来，而是飘在半空，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。
小五在一旁擦拭自己的剑，兆暖枝坐在备好的椅子上，静静地看着那院子中间的一人一兔。
“主子，那妖怕是早跑了。”侍奉在一旁的黑子丫头开口问道。
兆暖枝看着庭院中的兔子，不以为然:“那不是它老婆吗？”
闻言，小六不再说话，安静的等待着，她们上次捉那只妖被它跑掉了，今日明知是陷阱，又怎么如此憨笨上当。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，院子外边阴风袭来，小五小六警惕起来，唯独兆暖枝不慌不忙的。
“兆氏！！！”
“还我爱妻命来！！！”
那声音尖锐刺耳，不似常人能发出来的，小五小六忙护在兆暖枝左右，死死盯着从外面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怪物。
那怪物口吐人话，但身上被鳞片覆盖，一双幽绿色的眼睛，额头还有两犄角，其中一只不复完整。
“葛游，华安人，十年前救下一兔妖，而后……”
兆暖枝没再往下说，那怪物情绪不安稳了，但也只是驻足院子外，狂怒不止，兆暖枝微微笑道:“怎么？这不是你爱妻吗？为何不进来？它一个人可寂寞得很。”
葛游看着一人一兔血流不止的尸体，大笑:“我会憨傻如此，这妥妥的陷阱岂会看不出？”
“也是，可明知是陷阱又为何要来？”
“可是这小兔子身上还有什么是对你很是重要的？”
“不去拿吗？”
见到葛游还不为所动，兆暖枝浅笑起身，随手是一团火焰出现在指尖，高空中的江微震惊了，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般非人类现象。
兆暖枝缓缓从椅子上起身，不急不慢的走到庭院中心，将指尖火焰轻轻向那尸身抛去。
霎时间，那火焰就像活了起来，将两个尸体团团包围，烈火焚尽一切……
葛游看着面前的火焰，身影一闪，飞蛾扑火跃进大火中，烈火越过他的肩头，灼烧着他的鳞甲，焦臭味儿瞬间弥漫。
江微看着冷眼旁观的兆暖枝，只觉得这人离他认识的丫头离得太远了，是一点儿也不像的。
“葛游，找到你要的东西了？”火中有人影晃动，兆暖枝在一旁看着，面色不改，但语气却是多了分冷漠。
“桀桀桀……”
“是啊，找到了，这还得谢谢你啊，兆氏！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