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运文学《因果命逆术》第3章 失意
宫阙，位于荒城之南，湖畔北岸，占地辽阔，一半深入蛮荒山脉，院下弟子三千有余，不幸的是，师资匮乏，修行法术几乎没有，因处在人间，故而得名，蛮荒。
开创于小城之始，乃是由四大家族合力建成，第一任院长，荒人，据说，是位魔修，早已仙逝多年，不知真假。
冬风紧凑，阳光照的几分温存，石板路中的泥缝潮湿，裹着雪。
“跟紧些，不要瞎看乱走。”
青玄冥走在前面，语气严峻的说道，提醒身后兴致勃勃的一行人。
众人失声，默默跟在青玄冥身后，压住了兴致，弯弯绕绕的过了许多建筑 ，大约过了二柱香的时间后，走入了一条泥路，杂草丛生，放眼望去，路径上都是破烂瓦罐。
尽头，有着一扇深褐色的低矮小木门，残破不堪，两边则是高高的院墙，一切都看似非常的古旧。
“到了。”
青玄冥说道，走上前，缓慢的推开小门，随后，挥手示意众人先行，木门小，只得容纳一人，大约十几分钟，所有人才进到里面。
两排并列的柏树由外到内深入院中，树树凋零的只剩片叶，满园都是枯黄的堆积如层的叶子，凄冷无比，再过一月，便是最冷的凛冬。
“飒飒~”
众人走进院中，踏在叶上发出沉闷的响，柏树的尽头，端坐着一位身着白色玄袍的老者，白发白眉，身子骨瘦的跟竹条一般，脸上的赘肉下垂，乍看，已是垂暮之年，其身前放着一个神龛，插满了香。
“新生弟子一百四十八人，均已带到，弟子青玄冥，先行告退。”
青玄冥走上前，边行礼边说道，随后，伸手从神龛中抽出四炷香，朝四周拜了拜，毕恭毕敬的缓缓退了出去。
“诸位，且坐。”
老者皱巴巴的开口，温文尔雅，幽幽绵长，声音虽不大，却是非常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。
“礼过。”
众人行礼，异口同声，随即陆续跪坐下来。
没有人贸然出声，此地，太过压抑，安静。
老者身后，紫楠木的扇门大开着。
古朴的牌匾下赫然写着眠处二字，最里处，燃着几根烛火，忽明忽暗，正中，摆放着数块命牌，不知祭拜的是何人。
“祖师堂，供奉着每一代逝去的院长，每走一人，便种下一棵柏树，以此为悼念，缅怀先人。”
林恙回忆着，十二年前，林落千同他说过此地，却忘了不少，只记得七七八八，如今亲身来到，被情绪渲染，不禁肃然起敬。
“静下心来，勿嚣。”
一行人坐定后，老者再次开口。
无人敢质疑老者的威严，顷刻间，整个现场彻底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下不时飘落的枯叶。
凌霄殿前，一尘不染的暗灰色台阶上，坐着形形色色的年轻子弟，几几成群，遥望着不远处院中端坐的新生弟子。
“令妹可是那位戴法具的女子?”
身着青衣的青年开口，长相儒雅，气宇轩昂，说这话时，一脸儒笑，隔着老远指向了一位戴面具的黑衣女子。
“南阳兄见笑了，正是，家妹陈艳灵，奉家父之命，特拜入门下。”
陈欢淡笑着，同样望向女子。
“甚好甚好……”
交谈的两人相视一笑，互相攀交着。
“如此说，应当是一位俊俏，不懂世事的师妹了，到时候我定然好好指导一番。”
三角眼，长相阴柔，身着金丝的花衣青年不合时宜的出声，举止轻佻，面相猥琐。
此人，乃是叶家族子，太上长老叶正之孙，叶云青。
平日里经常仗势欺人，前些日辱了一位小师妹，便无故消失，据说是避风头去了，现在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此地。
“云青师兄想要，这小城，谁敢拒绝。”身旁，穿着蓝白相间玄袍的弟子附和着，满脸讨好，出名的狗腿子，叶唤。
“欺人太甚！”
陈欢怒喝道，眉宇紧锁，气冲冲的走上前去。
“叶云青，你可是忘了，还是说，当真无所畏惧?”
未等陈欢与其理论，便响起一道声音，冷漠的渗人，桀骜无比。
叶凌天转过身来，神情漠然看着二人，眉宇低沉，锋芒毕露。
“大哥教训的是，可惜了，多管闲事未必是一件好事。”
叶云青嘴角扬起一抹不屑之意，冷哼道，斜着眼一脸轻浮的笑。
叶云青，叶凌天，二人同属于世大世家之首的叶族，族长兼荒城城主叶安，乃是叶云青之父，叶凌天则是其多年前随手在路边捡的野孩子，故而，叶云青才会如此嚣张，有恃无恐。
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着，愈发浓烈，一旁有人见此，急忙劝解：“今日院中招新弟子，若是动手，岂不是失了颜面。”
“哼！”
“大哥，好自为之！”
叶云青悻悻说道，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凌天后，转身就欲往下走去，没有再继续声张，无视了陈欢。
“道歉！”
南阳喝道，两三步跳到叶云青身前，伸出一只手将其拦下。
“哦，凭什么?”叶云青讥笑。
“无故呻吟，不顾他人颜面，这般，你便不能安然离开。”
南阳一脸平静，始终儒笑着，论家庭背景，二人同为四大世家之一，旗鼓相当，况且，因许多明争暗斗的冲突，颇为不合，面对对方这种做派，他根本不屑。
“给我让开！”
叶云青抽出剑来，阴柔的脸上布满寒霜，杀机毕显。
“油盐不进，找死！”
叶凌天漠然，忍着怒气，长枪贯出，从叶云青右肩挑过，长枪染血，顿时，血肉横飞。
“叶凌天，你如何向我叔父交代！”叶云青怒吼，咬牙切齿，身子气得发颤。
“你还是无所畏惧。”
叶凌天失望的说道，摇了摇头，一跃而下，单手将叶云青提起。
“你当真敢！”
叶云青忍着怒气吼道，无半分惧色，他料定，叶凌天不敢如此对他。
“此事过后，我会回族认罚。”
叶凌天平静说着，面无表情，相反，叶云青神情逐渐凝重，他知道，叶凌天这次要来真的了。
想到此，手一松，丢下长剑，催动灵力至脚踝，两手握拳朝着叶凌天脸庞袭来，想借此挣脱其束缚。
眨眼间，南阳二步上前，猛的把叶云青准备动作的双手握住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，神情戏谑，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：
“叶云青啊，叶云青，你是真的无药可救，你难道还不明白，若是没有族长之子这个身份，现在这个死样，能站在这儿耀武扬威?”
“你应该庆幸，叶凌天谦和有礼，尊师重道，怀着一颗感恩之心，如若我是他，早就杀了你这厮丢在城外喂狗了，留着你也是多余。”
叶云青听着，身子发冷，满身怒气，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。
看着对方反应，南阳轻轻笑了下，随后起身，大声说道：
“前日的事还没完，又惹事端，简直无法无天！现在，我便代宗门长老执罚刑。”
南阳振振有词，灵力聚于掌心，覆于手掌之上，随后，骤然轰出。
叶凌天淡淡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，视若无睹。
咔嚓~
“南阳！！！”
叶云青痛的嘶吼，眸子充血，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，刚才这一下，将他的双手打断了。
“先带至罪狱，关上个三天三夜，让其反省自身。”叶凌天一脸漠然，转身走开。
“一切听大师兄。”几人拱手。
南阳恢复了先前的模样，一脸儒雅的笑，挥手招呼陈欢上前一齐架起叶云青朝着关押犯错弟子的罪狱押去。
“至于你，好自为之。”叶凌天看向叶唤，无比失望。
随后，背起长枪，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。
林落千一脸笑颜，静静的坐在上方，遥望着林恙，尽显天真烂漫。
“肯定他会过?”
叶凌天找了个借口，这般说道，自然而然的在其身旁坐了下来，带着几分腼腆。
“嗯。”
林落千欣然，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幽香，微风掀起几丝碎发，笑吟吟的。
蛮荒宫阙，弟子一般分为三届，新生，当应，历届。
林落千，天赋极高，八年入学院，十二年入魂境，十五年为讲师，七年间，一直在此，被人尊称为大师姐，整整比叶凌天高了一个辈分。
可惜，并无修道之心，一直停留在了魂境初期巅峰。
宣古训，需静性，拜见古师，枯坐磨练意志，乃是蛮荒宫阙亘古不变的规矩，这一考的时间也长短不一，短则数天，长则半月。
“区区三品城中势力，如此刁难我等，如此做派，当真以为自己万中无一了。”
一名黄衣青年站起身来，怒喝着，趾高气昂。
“聒噪！”
老者低喝，抬起手来，灵力自掌中蔓延而出，化作一根根藤蔓，将黄衣青年缠住，随后用力一抛，丢出了这里。
“饶命，饶命…”
外面传来了一阵惨叫，显然，有其他弟子在外面恭候着，黄衣青年此举，已是不敬，唯有一顿暴打。
“不知其为过，不知其为勇，不知其为恬，大愚，无知无畏。”
林恙不得感叹其无知，微微摇头。
“咕~”
吞咽声此起彼伏着，此举，可谓是杀鸡儆猴，不少人在心中打颤，后知后怕，同时，打消了许多念头。
袒露在外的肌肤不少，起了红疱，夜间，各类灵虫骚咬。
“嘻~”众人咬牙，忍受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见老者不为所动，像是早有预料般，有人试探着，默默起身离去。
无人阻拦…
许多有势力的，族中消息知道的不少。
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中，现场气氛越来越压抑。
一夜无眠，天亮时，林恙只觉得口渴，浑身各处体肤被撕咬，无一处完好，大小不一的红疱遍布全身。
这样久了，一行人也不再纠结此举的目的，逐渐陷入冥想中，开始吸收天地间丝丝孱弱的灵气，壮大自己的灵海。
无垠的灵海底下，林恙的意识凝聚于此，入目，地狱变相，深渊般，无边无际，抬眸，诸天神烙，道链封天，九个耀眼无比的巨大神轮，各自镇压着一扇神门，通天彻地，一眼望不到边际，身在此，如同沧海一粟，渺小如埃。
灵海双生，骇绝古今，万世独一，自身便是象征无上禁忌。
一门一道，此处，被林恙称作界域，他出生那日就已存在，亦是他背负命理的象征。
可惜，十七年间，始终未曾有过任何变化。
多日间…天气时好时坏，庆幸的是，除了一场小雨外，便是阴霾数天，没有纷纷大雪。
哗啦~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道灵气没入天际中，碎裂成无数流光，将众人惊醒，待睁眼睛观望间，早些间的老者已经不知何处去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青玄冥那高大的身影。
“诸位，且随我移步别处。”
青玄冥说道，衣袖一挥，示意众人站起身来。
“接下来会有神魂检测，一是为了防止混吃等死的废人混入其中，二是对你们的天赋做一个的评估。”
“当然，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天赋的高低而成就的，天赋，并不会影响入院。”
“明白！”
众人站的笔直，忍着不适，异口同声。
“跟我来吧。”
青玄冥说道，转身朝外走去，众人施展了一下手脚，陆陆续续跟上，知道这是何处， 便没有太过喧嚣。
寂静的后山。
青玄冥走到一颗树前，一拳轰出，紧接着，树上窸窸窣窣的掉下了数颗发光的种子，萦绕着绿色的生息。
“此乃灵种，由魂树孕育而生，若以神魂滋养，便会生长，神魂品阶决定了其大小程度，同时，生长的过程中会沾染上神魂的特性，越大越强，反之，则弱。”
“可明白了?”
青玄冥解释了一番，目光扫过众人，随后，说道：“若没有疑问，那么，便开始吧。”
林恙听完，眉宇轻皱，暗道：“天不遂我意，无巧不合。 ”
神魂被那一道念自身的禁制所禁锢着，他自己都无法感受到，与其同在，谈何用其孕育种子。
“随缘吗?”
想到此，林恙愕然，怔住身子，心中暗自苦楚。
愣神间，身前已经多了一颗种子，不知青玄冥用了何种手段，不知不觉间便做到了此举。
众人陆续盘坐在种子前，开始催动着神魂之力朝其涌去，各色各样的。
灵力分万行，包括，金，木，水，火，土，光，暗，煞，死，生，阴，阳……
“火焱鸟。”
一位女子起印，红衣红发，长发如瀑，容貌出众，火属性神魂火焱鸟祭出，周围温度都高了几分，此人，宫家唯一传人，宫旋之子，宫鸾。
“蛮狼。”
紧接着的，是一位男子，身形修长，目如鹰隼，印结出，巨大的狼影趴在起身后，威风凛凛，兽族，厉华。
“吞天古树。”
随之，是一位长袍青年，长指枯如树，长相过于板正，四四方方的脸，印出，身后长出一根枯树，泛着死寂，散修，徐话。
“玄铁重剑。”
又一位女子，英气逼人，结印时，浑身散发着剑气，意气外！在荒城，有如此成就的，唯有齐名的叶凌天和徐族，徐漪，二人同为魂境巅峰，实力不相上下。
……
霎时间，各式各样的神魂被祭出，霞光漫天，熠熠生辉，格外刺目。
林恙有模有样的学着，不断发力，种子只是死寂，毫无反应，左右观望，瞄一眼苏惜楠，又转眼看向了斗灿，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众人中暗自无奈。
“罡气。”
斗灿摆开架势，一股比较沉厚的灵力扩散开来，印结出，一道无形的气盘旋在其身上，散发着锐气。
“好模糊的气息，暗，金双生?”青玄冥打量着，如此想。
林恙张了张嘴，略微吃惊：“这随便交的朋友，竟如此了得。”
斗灿发力，金色的灵力不断注入种子中，倾刻间，便生长开来，将整个院子覆盖住，高大笔直。
“竟是天品级，不错，是个好苗子。”
青玄冥夸耀道，极其欣赏，肯定了斗灿的天赋，引得不少人望向斗灿。
铮~铮~铮……
苏惜楠抚琴，蜿蜒流转，从容自若，舒适的琴音徐徐奏响，呈黑色弥漫，极其深厚。
暗灵力。
树生长，与斗灿相比，不相上下。
呒～
琴声戛然而止，苏惜楠灵散，将琴魂收起，自始至终面无表情。
“又一个因逆级传承。”
除了徐漪是因逆级外，其余人最好的莫过于桎梏级，就连天品，都少之又少，多为凡尘。
青玄冥目光四处打量时，也注意到了一直不曾有所动作的林恙。
“你，为何不动？”青玄冥看向林恙，些许不满。
林恙知道是在说他他，抬眼与其对视，不言语，只是站着，一脸的无奈。
“难道让他告诉对方，我没办法?”
青玄冥见林恙不语，淡淡的看了一眼后，便没有继续过问。
入微境巅峰，他感受得到。
不过，这一幕，使得林恙面露疑惑之色，对方不应该将他当做废物给轰出去吗，可青玄冥的表现，已然是无视了他。
“这是为何?”他不解。
漫长的检验整整持续了一天，这期间，林恙犹如一个局外人般，漫长又煎熬，无人过问。
黄昏时分，青玄冥接过一页长字，宣布道：
“徐漪，天赋极品。”
“苏惜楠，天赋极品。”
“斗灿，天赋上品。”
“宫鸾，天赋上品。”
“陈艳灵，天赋上品。”
“厉华，天赋上品。”
“徐云妮，天赋中品。”
“……”
“徐话，天赋中品。”
“林恙，天赋下品。”
“明日，午时前来一宣院训，今日，散吧。”
青玄冥说道，两手负于身后，转身朝内阁走去，遣散了众人。
人走茶凉，很快，原地便只剩下了苏惜楠，林恙，斗灿三人。
“不宜悲为喜，不以悲而哀。”
林亥自我安慰着，叹了口气，夹杂着些许无奈，愤愤的，随后带着二人朝外走去，很快便步入了喧嚣的闹市中。
“这不怨你。”路上，苏惜楠安慰了一句，模样带着些许疲劳。
“现在去何处?”紧接着，她又问道。
“去拜访一下我二叔。”
林恙说道，表情甚妙，看得出，高兴了些。
“斗灿，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吧，以后也好有个照应，可好?”林恙侧过身子，看向身旁的斗灿，问道。
“挺好，正愁没地方去。”斗灿应下，挠了挠头，不好意思的。
“苏惜楠…”
苏惜楠自我介绍，语气淡然。
“斗灿，小安村人。”
林恙看着两人，默默走，不自觉想起了那道预言，思绪被拉长。
“他会应劫而死，还诸天一个圆满的世界？那…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，等死，赎罪?”
“念之根本，他何时欠过这天下诸生?”
渐渐的，林恙的神色愈发杂乱，无比沉静，今日一事，虽说夹杂无奈，可…不是事实吗。
“苏惜楠，我们走了多久了？”林恙幽幽问道，目光沧桑。
“三月过半。”
“三月…过半….”
林恙念了一下，随即低头不语，放慢了脚步，过了许久，三人远离了喧嚣的闹市，入了一条无人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