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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周武纪》第9章 于无声处起祸殃(一)

正午时分。李九州教完功课,送走学生,出了文远学堂,沿着那条他惯走的青石板路走去。走到拐角,李九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。原来拐角处已不见了老鞋匠,只留下一张木凳和一旁地上散落的杂物。

李九州觉得有些惊奇。十余年来,他每次经过这里,无论风雨寒暑,老鞋匠总是坐在那张木凳上,低头替人补鞋,今日不见他人,却还是头一回。

走到近处,见那张木凳是寻常枯木所制,做工粗简,时日既久,已然磨得发亮。不禁想到老鞋匠这些年来为乡民修补旧鞋,虽是出于谋生之需,但总是尽心尽力,不辞辛苦,亦是不易。心下不禁暗暗自责,自己过去为了莫名之感,对他心存戒备,实非君子所为。

正欲行路,忽然想起妻子昨晚嘱他往集市买些东西,便又折向西。没走多远,经过杨凡家门前,眼见屋在人去,不禁心下感慨。

到了集市,只见街上人流稀少,两边铺子里也没什么顾客。买了妻子嘱咐之物,往集市另一头走去。快到出口时,见三个生意人模样的汉子围在一家酒铺门前,七嘴八舌说个不停。

李九州认得这三人。年纪最大、身材高瘦的是孙掌柜,做的是卖酒的生意,为人市侩,颇擅谈吐,他的酒铺便开在集市入口的十字路口,平时门前人来人往,生意兴旺。第二人姓方,体胖头圆,看来呆头呆脑,是间肉铺的掌柜,说话直来直往,脾气颇为急躁。最后一人是刘掌柜,背对街道,身材瘦小,不大说话,为人却极为精明,做的是私盐的买卖。

李九州从那几名掌柜身边走过。三人谈得兴起,没注意到身边过往之人。只听那盐铺刘掌柜道:“我那时正在自家铺子里招呼客人,忙里偷闲瞧了一眼。瞧那三人穿着打扮,神气得紧,可不简单呐。”

李九州心中不由一动,心想这刘掌柜说的那三人不知是谁,但听他话中之意,似非岛上之人,当即留心听了下去。

孙掌柜大声道:“他们神不神气不打紧,只要肯给银子,要我老孙做什么都行!你别说,那三人出手倒真是大方,一个问题十两银子,我活了这么大,都没见过这么阔气的主顾。”言语间颇为得意。

肉铺方掌柜满脸羡慕之色,道:“老孙,你今日当真是财运当头啊!这一回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吧。”

孙掌柜叹息了一声,道:“可惜他们就只问了三个问题。”悻悻然有未满之意。方掌柜问道:“他们都问了些什么问题?”孙掌柜道:“说起来,他们问的话却奇怪得紧。”方掌柜道:“怎么奇怪?老孙,你快别拐弯抹角了!快些说吧!”孙掌柜道:“其实他问的那三个问题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,平常得很,咱们这岛上的人都能回答得出,但怪就怪在这里……”

这时,李九州已转过拐角,与他三人相隔既远,又遭房屋隔阻,便听不大清他们谈话,右手忽然从袖中伸出,戟指向身后凌空虚点,一点荧烛金光化作一只小小金蝉,飞到那三名掌柜身旁一根石柱之上落定,三人的谈话又清晰传入他耳中。

只听方掌柜不耐烦地催促道:“你刚才说奇怪,现下又说平常,到底是奇怪还是平常?”孙掌柜不以为意,不紧不慢地道:“急什么?我这不正要说么。”顿了一顿,道:“那时我刚做成一笔生意,送走那位主顾,就看到路口站着三个陌生人,穿得像王宫里的王孙公子一般,在门前四处张望。我见他们三人都不是本地人,心里觉得有些奇怪……”

李九州心头一震,暗想:“听孙掌柜说的那三人穿着打扮,似是儒门中人,却不知他们来此有何意图?”当即停下脚步,要听孙掌柜说下去。

就听孙掌柜接着道:“……但想到只要有生意可做,管他是不是本地人呢。我笑着迎了出去,向他们问道:‘三位大爷是来买酒的么?本店有上好的佳酿,包您几位满意,要不要来一坛?’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公子道:‘我等非是此道中人。’他说话文绉绉的,想来是个有学问的人,就像……就像咱们岛上的先生,就是说话时冷冰冰的,不如咱们先生和气。我虽然听不大懂,但也听得出来他们不是来买酒的,一下子没了劲头,转头就要回铺里。那年轻公子又道:‘我等虽不饮酒,却可与你做笔买卖。此乃纹银三十两,你只须回答我三个问题,便可拿去。这笔买卖,你做是不做?’我一听有银子可拿,顿时又来了兴致,转过头去,见他掌心托着三锭雪花花的银子,笑道:‘哪有生意人见银子不赚的,不知客官要问些什么?只要是小人知道的,小人一定相告。’只听他说道:‘此地可是龙眼镇?’不想他问的问题如此寻常,我不由得呆了一呆,答道:‘不错,这里是叫龙眼镇。’他听完,夹起一锭银子抛了过来。我连忙接住,瞧手中那锭银子,足足有十两重,心里又是惊奇,又是欢喜。那年轻公子又问道:‘岛上可有外乡人来过?’我见他守信,连忙说道:‘咱们这个小地方,一向出去的人多,进来的人少,这几年来,也就今日遇见几位客官,再没见过其他外乡人了。”’他听完又抛给我一锭银子,问了第三个问题:‘这岛上有多少户人家?’我听了更加觉得奇怪,说道:‘咱们岛上住着三百多户人家,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。’那人点点头。接下来的事情,可真是活见鬼了!他托在掌心的银子竟忽然自己跳了起来,飞到了我面前,停在半空。我吓得呆了,不敢去接,等到回过神来,那三人早已走了。”

方掌柜一脸不以为然,大声哄笑道:“老孙,你这吹牛的功夫可越来越不成话了,银子如何能自己飞到你手里?只怕连三岁小儿也不信。”孙掌柜白了他一眼,道:“我说的千真万确,信不信由你。”

盐铺刘掌柜突然道:“那几人打听咱们岛上的外乡人,我瞧他们要找到的人,多半是咱们的先生。我只怕他们来者不善,对咱们的先生不怀好意。”

孙掌柜点点头道:“我心里也隐隐猜到,他们要找的人是咱们先生,但又不知道他们来意,所以才留了心眼,故意说这几年没见过其他外乡人。咱们先生来了已有二十年,的确不是这几年才来的。”

方掌柜道:“老孙,你这人一向见钱眼开,怎地今日这般讲义气来了?”孙掌柜怒道:“你当我老孙什么人?先生为咱们岛上做了多少大好事?我要是为了一点银子害了他,那不是猪狗不如么?”

刘掌柜突然道:“我瞧那几人绝不是省油的灯,你就不怕他们发现你戏弄了他们,回头跟你为难?”孙掌柜道:“怕或不怕,我老孙都不能害了先生。至于那几人要如何,却也管不了呐。”

方掌柜哈哈大笑,道:“好!你老孙今天总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你要是真的害了先生,那咱们岛上的乡民可都饶你不过。”

孙掌柜冷哼一声,道:“你还是顾好你自己!可别等那几人找上你的时候,中了他们的圈套,露了先生的行踪。”

方掌柜挺胸道:“还要你说,我自然晓得。”挠了挠后脑勺,向刘掌柜问道:“你瞧咱们先生到底是何来历?要是他和那三个外乡人相识,那他也会那让银子自己飞起来的戏法吧?”

刘掌柜摇头道:“希望他们要找的人不是咱们的先生,对咱们岛上的人也没什么恶意。否则,只怕往后咱们就过不上平静的日子了。”

李九州听他三人谈话,对那三名外乡人的来历来意已然心中有数,心想倘若他们要找的人果真是我,那也只有见机行事了。又听刘掌柜三人言语间皆心念自己安危,不禁心下感激,当即手指轻弹,化去石柱上的金蝉,随即转身离去。

李九州沿着湖边而行,心中寻思是否要将孙掌柜几人说的外乡人来岛之事告诉妻子。经过望怀亭时,见望怀亭中坐着一人,一口一口抽着旱烟,正是老艄公。

老艄公见了李九州,放下手中烟杆,起身笑道:“怎么先生今日也来啦?今日这渡口可真热闹啊。”李九州微微一笑,道:“老丈今日回来倒早。”蓦地心念一动,问道:“今日有许多人出岛么?”艄公道:“倒也不算许多,只是今日送走的人却让老汉有些意想不到。”李九州心想,那几个外乡人或也是乘坐渡船来去,口中却问道:“却不知是哪些人离开了岛上?”老艄公在亭中坐下,深深抽了一口旱烟,这才慢慢悠悠道:“一大清早,杨家母子就到了这里,乘坐老汉的小舟离去,说是要往外乡寻医治病。这杨家就像是遭了邪咒似的,不幸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。孩子刚刚出世,当家的就像中了邪似的死在这湖中。没过多久,他那老婆也一病不起。唉!可怜了杨凡这孩子。”他抽一口旱烟,说几句话,便似自言自语。

李九州知他向来如此,也不以为意,等他说完才又问道:“除了杨凡母子之外,可还有他人离去么?”

老艄公点点头,道:“还有老驼头。老汉送走了他们母子俩,回来时远远看到老驼头一个人站在岸边,招呼老汉载他过去。他一路上与老汉相谈,他在这岛上呆了二十多年,本打算在这里终老,昨日却突然收到一位很久没有音信的远方亲人的书信,说是有一件极紧要的事要他前去相帮,这才无奈离去……”

老艄公口中所说的“老驼头”,便是那位二十余年来一直坐在巷口给人修补旧鞋的老鞋匠,只因他常年躬身做活,以致身形佝偻,岛上的人便称呼他“老驼头”。李九州这才恍然大悟,今日在巷口不见他,原来他也已离开岛上。

老艄公接着说道:“……又说他这一去,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。他半辈子都在矮凳上做活,不想如今已是快死的人了,还要奔波千里万里,只怕死了以后,连个埋骨的地方也没有。嘿嘿!老汉又何尝不是呢?老汉以摆渡为生,在这湖上过了一辈子,吃饭睡觉都在这舟上,这条小舟就是老汉唯一的亲人。我老汉渡了不知多少来往客人,有认识的,有陌生的,有谈得投机的,也有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。到了将来有一天,老汉再干不动这活了,死在这湖上,也不知会有谁来替老汉收尸呢。”

李九州听老艄公说得凄凉,却不知如何劝慰,不由叹了口气。他之秉性,本来豁达开朗,洒脱放浪,年少时更是意气风发,鲜有忧愁。但二十余年来闲居荒僻之地,教书为业,一身才能苦无用武之地,壮志未酬,抱负成空,心中难免藏着失意之情。这时听了艄公之言,一时心下有感,不由得也起了几分自伤自怜之意。

又听老艄公突然道:“老汉今日遇见一桩奇事,说与先生听听,先生是大大的聪明人,定能为老汉解了疑惑。”李九州道:“不知老丈所遇是何奇事?”

老艄公敲了敲手中的烟杆,将烟灰抖落了一些,道:“老汉送杨家母子离去时,到了半路,瞧见一艘大帆船飞也似的驶来,看样子是往咱们岛上来的。可是等老汉回到岛上时,却不见那艘大帆船。等到老汉送走老驼头,再回来时,又见到那艘大帆船迎面驶来。这岛上便只有这一处可以停船,那大帆船绝不能在别处停靠。难道它是凭空消失,又凭空出现了不成?老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。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,可能为老汉解答这怪事?”

李九州听了老艄公之言,知那帆船是术法所化,却不便向他言说,心想原来那三人已经离岛。

回到住处,向关月荷说起三名外乡人来岛之事。关月荷道:“九哥,咱们早知当年之事,他们绝不能善罢甘休,必定设法四处寻找咱们夫妻。这回来的几人,倘若要找寻的人不是咱们,那自然最好不过。可是他们若果真是为了我们而来,到时只怕免不了一场争斗,咱们原也不惧,生也好,死也罢,咱们夫妻相伴,也没什么可遗憾的。只是言儿还小,不能受了牵连白白丢了性命,须得早做打算。”

李九州点头,柔声道:“月荷,言儿安危一事,你也不必太过担忧,我自有妥善安排。”心中却想着另一件难解之事。

这日晚上,一家人早早吃了晚饭。小翠收拾停当,关月荷便要她早些回去,自己往蚕室中去,剩下李九州父子二人在君子亭中闲聊。

李九州兴致颇高,说了一段李希言爱听的神话故事,说的是上古神魔之战。李希言听说战况如何惨烈,虽明知那只是虚幻故事,却也忍不住伤心难过,当听到最后魔神为神界所封时,大为高兴,不住拍手称快。

父子二人谈兴甚佳,一直说到深夜,其间关月荷数次催促二人休息,才各自回房。

到了中夜时分,李希言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,走进一人。只见那人手指轻弹,屋内一灯立燃,火光照到那人脸上,正是李九州。

他轻轻走到儿子床前,对着李希言凝视许久。忽然伸出右手食指,凌空写了个“宁”字,轻叱一声:“去!”那“宁”字应声化入李希言脑门之中,在眉间留下一点微弱荧光,便似漆黑夜空中一点黯淡星光。

李九州右掌立于胸前,戟指向天,闭目凝神,口中念念有词。但见他身体微微颤动,脸色变幻,不一会儿工夫,额上沁出滴滴汗珠,似在承受莫大痛苦。

过不多时,一缕紫气从他指尖透了出来,在他指尖之上凝聚一团。紫气愈积愈多,渐渐化出形态,正是那日在君子亭中出现的那条紫龙。只见那紫龙在李九州身前游动,却不像之前那般欢跃,隐隐发出哀鸣之声,似有诀别之殇。

李九州望着面前依依不舍的紫龙,叹息道:“紫影,你我缘分已尽!去吧!”紫龙不肯离去,贴在主人胸前轻轻游动,像个缠着父亲陪它玩耍的孩子一般。李九州连连催促。紫龙哀鸣一声,终于向着睡梦当中的李希言飞去,李九州随即施术与之配合。

只见李希言眉间那点荧光忽然圣光大作,仿佛突然开了一道门户,自门外照出一束强光。李九州再低声叱道:“去!”紫龙应声而入。圣光逝去,李希言眉间那点荧光也消失不见,便似那道门又关上了。李希言安睡如初,于这一切全然不知。

李九州似有些疲惫,在床前缓缓坐下,望着熟睡的李希言,喃喃道:“‘大道无为,希言自然。’言儿,盼你能早日悟透此言真谛,爹便了无遗憾了。”过了半晌,站起身来,待要施展术法,在李希言四周设下一道护守结界,却察觉身后有人。

转过身来,就见门外站着一人,一双凤眼望着自己,正是自己妻子。李九州脱口而出道:“月荷,你何时来了?”关月荷缓缓走进屋内,道:“我来了已有多时,你竟未能察觉。九哥,看来紫龙离体,对你功体折损不小。否则,就算我有意隐藏形迹,你也决无察觉不到之理。”

李九州道:“月荷,你别怪我事先未与你商量。我是怕你……”关月荷抢道:“你怕我不答应,是么?”李九州点点头。关月荷叹了口气,道:“九哥,我早知你要为它找寻新主。只是那紫龙乃是万古神物,灵性通神。当年你为了收服它,也是费了不少心力。乐乐年纪尚小,修为尚浅,又如何能教它轻易认主呢?”

李九州道:“言儿年幼之时,我曾以紫龙之气相试,见它对言儿全无抗拒之意,神态亲昵,全然不同于别人,因而决意将紫龙之气传于言儿。虽说要让紫影真正认主,全靠言儿自己日后机缘,但紫龙之气既与言儿和谐共处,那它在言儿体内,便是有益无害。月荷,现下我要替言儿设下护体结界,你暂且让到一旁吧。”

关月荷点点头,却不离去,从怀中取出一件金色衣衫。只见在火光照耀下,那件金衣发出闪闪金光,显是一件珍宝。

关月荷道:“这件金缕衣是我以金蚕丝所制,有护身辟邪之用,我先为乐乐穿上。”说着缓缓走到床边坐下,慢慢扶起李希言,为他穿上金缕衣,又为他穿上外衣,细细整理平齐,扶他躺下。又取出两样东西,皆是李九州所制玩具:一样是黑木琴,另一样是柄竹剑,放入李希言衣襟,便默默瞧着李希言。

李九州见妻子放入儿子衣襟的这两样东西,于他夫妻二人各自意义非凡,显是经过了一番斟酌思量,不由得心中感慨。

关月荷忽然道:“九哥,你方才逼出体内紫龙之气,功体损耗不小,内息只怕乱了,还是先让我助你调理内息吧。”

李九州摇了摇头,道:“无妨。我调息了一阵,已无大碍。”关月荷点点头,转身退到门旁。

李九州双掌相合,戟指向天,口中念念有词。只见平躺在床的李希言身体缓缓升起,便似给人托住一般,停在半空。过不多时,李九州指尖之上化出无数金色小字,源源不断向李希言飞去,环绕在他身体周遭。李九州低声叱道:“化!”话音方落,那些金色小字一起消失,李希言缓缓落到床上。

关月荷忙上前几步,道:“九哥,成了吗?”李九州点头道:“我方才以‘万字真言阵’在言儿身上结下护体结界,倘若来日遭遇变故,那阵法受我意念驱使,便可自行开启,将言儿隐匿起来。纵然我有不幸,阵法仍可自行维持一段时间,足可护守言儿周全。”

关月荷转头去看李希言,叹了口气,道:“只盼这回来的几人要找的人不是咱们夫妻。虽然你我不惧生死,但咱们若是不在,言儿他…”

忽听李九州声音在屋外响起:“何方邪祟,藏头露尾多时,不敢现身吗?”关月荷连忙奔了出来,见丈夫站在后院篱笆边,望向远处九月湖,疾步走了过去,在他耳边轻声问道:“是他们来啦?”李九州摇了摇头,大声道:“宵小之辈,受了何人指使,竟敢来此窥伺。那藏身巨石后面之人,再不出来,李某可要不客气了。”说这几句话时,他已暗运一分元功,声音传将过去,料想藏在暗处之人必然禁受不住,自会出来。

过了一会,果见数百步之外一块大石后面露出三个脑袋,三条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。

李九州不禁一怔。原来藏在巨石后面这三人,竟是日间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几名商铺掌柜。待三人走近,李九州拱手道:“三位怎地深夜不睡,却到这里来了,莫非是有要事?”他见来人是岛上乡民,言语间已然温和许多。

这三人之中,以那卖酒的孙掌柜最为能说会道。他揉了揉脑袋,赔笑着道:“李先生,咱们深夜来这里,是为了通知先生一件紧要事情。咱们今日在集市上遇到了几名外乡人,那几个外乡人向咱们打探消息,听他们话中的意思,像是在找人。咱们几个在一起合计大半天,都觉得他们要找的这人,多半就是先生。这些外乡人还会使仙法,又不知道来意是善是恶,咱们生怕他们对先生不利,所以连夜赶来告知先生,好教先生有所准备。可是到了这里,咱们又怕打扰到先生休息,便守在先生门外,瞧瞧有什么动静再说,不想却被先生发觉,先生果真是神人啊。”

李九州远远听得他行步说话之间,呼吸有异,不若日间那般顺畅,似是这半日间患得隐疾。心下正觉奇怪,那肉铺的方掌柜道:“还有,咱们瞧见那几个外乡人会使仙法,便想……”

孙掌柜赶忙打断道:“先生,你别听老方他胡说。那都是老方一人的主意,我和老刘确是来通知先生这件紧要事情的,并无窥探的意思。”

方掌柜见孙掌柜否认,怒道:“是我出的主意又怎地?我只是好奇瞧瞧,又不是要对先生不利,要是有人敢对先生不利,我老方第一个就不答应。你那时不是也极力赞成的么,怎地现下却当了缩头乌龟了?只是没有见到先生施展仙法,未免可惜。”孙掌柜听那方掌柜竟将窥探一事说得光明正大、理直气壮,顿时哑口无言,不知所对。

刘掌柜忽然叹道:“先生和夫人果然都是身怀大神通的人,否则隔着如此远,又怎么能察觉到我三人。”方掌柜怔了怔,随即一拍大腿,大喜道:“对呀!我早说先生和夫人都是身怀大神通的神仙,不然世上哪有这般英俊漂亮的人,这下你们可都信了吧。”

李九州听他三人深夜来此,竟是为了要偷看自己施展仙法。心想:“这三人不知天高地厚!倘若那几名外乡人要找寻的人果真是我,又在他们身上设下追踪之术,他们冒然来此,岂不是会引来那几人?到时双方相斗,难保不伤到他们,须得叫他们尽快离去。”正要打发他三人离去,却听得一声凄厉惨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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