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周武纪小说是作者燕天行的倾心力作,主角是李希言沈兰。简介:到了第三日夜,李九州才正式传授李希言儒门练气心诀。他先将各境练气心诀当着李希言面口诵一遍,李希言跟着记诵一遍,便已熟记在心。李九州接着逐字逐句将练气心诀要点详加解释,待得李希言熟记无误,随即开始演练入…
《不周武纪》第7章 箕裘克绍东南望(四)
到了第三日夜,李九州才正式传授李希言儒门练气心诀。他先将各境练气心诀当着李希言面口诵一遍,李希言跟着记诵一遍,便已熟记在心。李九州接着逐字逐句将练气心诀要点详加解释,待得李希言熟记无误,随即开始演练入门心诀。
李希言照着李九州所示之法,背起双手,默念心诀,在结界内沿着八方字壁缓缓走动,步伐、吐纳皆与心诀配合得丝丝入扣,便似已演练过千百遍了一般。
走了大约一个时辰,李希言觉得周身经脉隐隐似有胀热之感,血行愈发通畅,全无半分滞碍,心知此时正宜运气行功。当即回到空地中央,盘膝坐下,双手结印,置于丹田之前,闭目凝神,吐息纳气。过不多时,李希言体内聚成一股真气,气随意动,缓缓走入手少阴心经。
李九州负手立在一旁,静观李希言练气行功,忽然仰头瞧了瞧天象,知道此刻方入丑时不久,再去瞧李希言时,眼中不知因何露出古怪的笑意。
只见李希言以意御气,催动真气自手少阴心经位于左臂腋下的极泉穴起始,沿手少阴心经向青灵、少海等穴下移。初时真气行进尚算顺利,但到了位于小臂处的灵道穴,渐有阻塞之感,再往下移,经少府穴时,已是举步维艰。待到这口真气在手少阴心经流转一遍,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,李希言累得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。
原来此时方入丑时,乃足厥阴肝经运行之时,此时将真气引入此脉当中,运行起来最是顺畅省力,可收事半功倍之效。李希言自然明白此理,但他运气之时,心中忽然寻思:“爹虽如此说,但怎知定是对的?我偏要试他一试。”当下将真气引入手少阴心经当中。
而那手少阴心经乃在午时运行,离此时尚差着五个时辰,几成逆冲之势,真气此时导入此脉,乃是逆时而行,自然倍受阻遏,事倍而功半。
李希言一试之下,果然吃了苦头,疑心登时去了大半。随即深吸一口气,将真气下沉至脚底,转入另一道经脉,正是足厥阴肝经。只觉一股热气自他右脚大足趾上大敦穴起,经曲泉、足五里诸穴,过章门穴,至右胸期门穴,再沿支脉向上一路流转到右脑前额,下行至嘴边。真气每到一处穴位,稍遇延阻,便即通过,不到一炷香时间,便将足厥阴肝经一脉大小诸穴走了个遍。热气所到之处,如春水化冰,舒泰无比,比之先前真气在手少阴心经游走时那番艰难困阻的景象,可谓天壤之别。这才对其父李九州所授练气法门深信不疑。
其实,他前后两次练气,结果所以大不相同,究其原由,乃在顺逆二字。修行一道,如水中行舟,先前他不遵李九州所授经脉运行时辰规律,强运真气于手少阴心经一脉,逆时而作,便似逆水行舟,费力且阻。其后遵依其法,顺时而为,便似驾舟顺流而下,自然省力且快。李九州瞧在眼中,心下暗暗好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作不知。
练了约莫半个时辰,到了寅时,又转练手太阴肺经。如此练气多时,李希言累得满头大汗,全身酸痛,却觉左臂至腹部、右脚至右前额两处经脉之中暖洋洋的,脉息畅通,说不出的舒坦。李九州观儿子脸上容光焕发,知他这一宿练功,已颇有进展,道:“言儿,今夜便先练到此吧,暂且歇息,明夜再练。”
此后一连数日,李希言午后读书,半夜则随父亲往竹林结界之中练功,只专练足厥阴肝经与手太阴肺经二络。李希言天资既高,又得李九州这等名师传授,再加上那“万字箴言阵”有蕴生灵气之能,于他修行颇有助益,修行进境奇快。
不一日,李希言已将这两络穴位尽数打通。同属一络的穴位之间相为呼应,一脉相通,真气畅行无阻,不必再以外力冲击,而每处穴位之中亦贮有些微真气,隐然而成气窍。于是转练手少阳三焦经及足少阳胆经两络,此二经络之运行对应亥时和子时,李希言便提早两个时辰练功。
关月荷虽不愿儿子修行武道,当此之时,却也无可奈何。见李希言每日日间读书,夜间练功,虽神光焕发,但身形渐显消瘦,心下甚是怜惜。每日亲往厨房中,做几道精致小菜,炖一锅浓醇鸡汤,给李希言补养身体。餐桌之上,耳听得他父子二人谈论修行之道,兴致甚高,实不知当喜当忧,心下暗暗苦恼。
又过数日,李希言将手少阳三焦经及足少阳胆经两络穴位也尽数打通。其时正逢农忙之际,小镇家家户户忙于农务。文远学堂依着惯例,休学十日,放孩子们回家帮着父母操持家务农活。李九州便要李希言先练手阳明大肠经、足阳明胃经、足太阴脾经及手少阴心经四络,这四条经络的运行时辰分别为卯、辰、巳、午四个时辰,因而皆须日间修炼。
十日过后,此四络穴位皆通,李希言转练剩余四络:手太阳小肠经、足太阳膀胱经、足少阴肾经及手厥阴心包经。此四络运行时辰皆在午时之后,自未时起,至戌时而止。练功时间既在下午,李希言读书时间便改回上午。李九州每日上午仍须往学堂教书,无暇分身,督促李希言读书之事,便由关月暂理。
过了半月,李希言将全身十二经络诸处穴位尽数打通,面上神采奕奕,行走时步履轻健如飞,手脚力气大得惊人,修为已小有成就。又过月余,陆续将任、督二脉所属之奇经八脉诸穴一一打通。
至此,他周身三百六十一处穴位尽已开窍,筋脉穴位之间互为呼应,融为一体,真气流转全身,殊无滞碍,练功之际,已不必受时辰之限。这内家修行的第一境便算是修成了。李九州又将气府境修炼法门传授给李希言,李希言依法而修,勤练不辍。
日升月落,斗转星移,四时更替,天道恒常。
数年时光弹指而逝,小镇景貌依旧,似无所变,但花开花落,叶荣叶枯,于不变之中却又蕴藏着千变万化。
这一年,李希言已满八岁,他相貌随母,眉目如画,清秀俊雅,一双凤眼透着聪明灵秀,稚嫩之中难掩英气。李九州果然信守当日诺言,不再饮酒,悉心传授李希言武学。
李希言所修乃是上乘练气心诀,天资既高,用功又勤,修为进境神速。不出四年,已连破气府、云海二境,修为直逼金丹境后期。运功之际,只觉丹田当中暖洋洋的有件东西,约莫拳头大小,在丹田中缓缓转动,隐然有呼吸吐纳之象,似是活物一般,心知体内金丹已然炼成,破境之期,指日可待。
依照常理,以李希言此时修为,早该修习武学招式,以之配合功体,方能相得益彰。李九州对于传授武学招式之事却是只字不提,只一心传授李希言练气之法。李希言虽心中有些奇怪,但经过上回不遵修练法门吃了苦头的教训之后,已颇有收敛,心想爹既然不传招式,必定有其道理,便也不问,依照爹所授心法专心练气。
李希言年岁虽又大了几岁,但玩闹调皮之性不减,功课之余,在岛上四处闯祸惹事,便似脱缰野马,为此没少受到爹娘责罚。
有一次,他见孙婆婆家养的几只小鸡小鸭在泥沟里玩耍,弄的满身污泥,便大发慈悲,将它们一齐赶入附近一处小湖中洗澡。可怜那几只小鸡,被这混小子一番好意弄的就此葬身湖底,平白添了几缕冤魂。孙婆婆得知之后,哭得死去活来。最后李九州从别家买了小鸡,双倍赔给孙婆婆,才算了事。
还有一次,他经过叔屋后,见到一处水池,池中鱼儿游来游去,顿时玩性大起,去捉池中鱼儿。眼看鱼儿已捉手中,谁知鱼儿滑溜,竟从他指间溜走了。连捉几次,皆是如此,他不由得起了倔性。四下张望,见池边散落一地小石子。当即捡起池边石子,对着池中鱼儿一一弹去,中者立时浮上水面。不一会儿工夫,池中漂满被他打死的鱼儿,李希言得意洋洋。事后,李九州只得买下这一池鱼儿,罚他吃了一个多月的咸鱼。
这一日中午,李门一家四口在屋内吃饭,忽听得门外有人呼唤。李九州听出来人是岛上一户罗姓富绅的老婆,稍感惊讶,心想这罗家声名不佳,罗妻更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,两家从无来往,怎地今日却不请自来?转头瞧了一眼李希言,见他一言不发,只顾低头吃饭,举止神态与平日大不相同,蓦地心念一动,心道:“莫非是言儿在外面又惹了什么祸么?”见小翠起身要往门外走去,招手示意她坐下,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出得屋来,远远便闻到一股粪臭之味。只见一个肥胖妇人站在院门之外,满脸气愤之色,左手牵着一名少年。那少年约莫十二、三岁的年纪,长得白白胖胖,却不知为何弄得满脸伤痕,浑身上下沾满污秽之物,甚是狼狈,那股粪臭之味正是从他身上而来。
这肥胖女人正是罗妻。她身旁的少年名叫罗虎,是罗家独子,也是李九州的学生,见了李九州,急忙闪身缩在罗妻身后,不肯出来。
李九州快步上前,打开院门,请她二人进院。罗妻却不进门,回身将躲在她身后的罗虎拉到面前,尖着嗓子道:“我家小虎现在这个鬼样子,怕弄脏了李先生这干净的屋子,那可就不大好啦,咱们母子俩还是不进去了。”
李九州也不理会她话中讥讽之意,问道:“罗夫人,小虎何以弄成这般模样?”罗妻冷笑一声,将罗虎如何与李希言起了争执、李希言如何将罗虎推入粪坑、罗虎如何拼命爬出粪坑之事说了一遍,直说得口沫横飞。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又阴阳怪气道:“这都是我家小虎不对,是他有眼不识泰山,没来由得招惹了李先生家的贵公子,受点惩罚,那也是他自找的。小妇人今天专程带小虎来向李先生赔个不是,还望李先生和贵公子大人有大量,莫要再与我家小虎计较,小妇人便感激你们的大恩了。”
李九州见到罗虎这副狼狈模样,便已猜到必定与儿子脱不了干系,却万没想到儿子竟将人推入粪坑,险些酿下人命大祸,不由得又是惭愧,又是气愤,向罗妻深深一揖,道:“罗夫人,犬子鲁莽顽劣,闯下大祸,九州有管教不严之责,深感愧疚,先向夫人赔个不是。二位且在此稍待片刻,我这便去唤犬子出来,当着二位面前好好责罚于他。”说着转身快步走回屋内。
罗妻“啊呦”一声,大声道:“使不得啊!使不得啊!李先生这般大礼,那可要折损小妇人的福寿啦!李先生和贵公子不怪罪我家小虎,小妇人就很是感激了,怎敢怪罪贵公子?”她嘴上说着,见李九州气冲冲地走回屋内,脸上却已露出了狡黠恶毒的笑容。
过不多时,李九州又自屋内走出,身后关月荷牵着李希言也跟了出来。
三人刚到罗妻二人面前,李九州便厉声责问李希言道:“言儿,你为何要将小虎推入粪坑,差点害他丢了性命?你知不知错!”只见李希言将头一昂,道:“我没要害他性命!他不干好事,我劝他不听,他还先动手,我才教训他一下。”于是一边口说,一边手舞足蹈比划起来。
原来,李希言这日上午做完功课,便如平时一般外出玩耍。经过一户人家时,碰见罗虎趴在那户人家窗外,鬼鬼祟祟地朝屋里望去,料想绝非好事。当下轻轻走到他身后,冲他大喊道:“你在偷看什么?”只听“啊”、“啊”两声惊叫。这第一声“啊”自是出自罗虎,他吓得一跳三丈高,靠在墙边不住拍打胸脯。另一声却是来自屋内,是一个女子的声音。
过不多时,听得“呀”的一声,木门自内打开。只见一名身着青衫、面容清丽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,她衣衫稍显凌乱,云鬟半湿,额上水珠涔涔,面色嫣红,似羞似嗔,目含惊怒慌张之色。
罗虎见女子出来,不禁有些惊慌,忽然眼珠一转,跃到女子面前,回手指着李希言,道:“小姐,我刚才路过这里,瞧见这小子站在窗外鬼鬼祟祟,走近一看,原来他是在偷看小姐洗澡,这才出声喝止,惊到小姐,请小姐莫怪。”
李希言一怔之下,随即醒悟。原来罗虎刚才趴在窗外,是在偷看那女子洗澡。他于男女之事懵懂不知,但读圣贤之书,识礼明义,也知男女有别,像罗虎这般偷看女子洗澡的行径,自非正人君子所为。见罗虎恶人先告状,反来诬陷自己,又惊又怒,欲待反驳,却无实凿证据,饶他聪明机敏,一时也是无言以对。
正自恼恨,一瞥之间,见罗虎胸口衣襟前印有一条长长的黄泥印迹,想是他方才偷看时粘上了窗沿的黄泥,突然灵机一动,道:“方才偷看的人不是你吗?”
罗虎大声道:“自然不是我。你小子休想诬赖好人!”他为了自证清白,当即拍着胸脯指天发誓,道:“我要是偷看小姐洗澡,教我立时在小姐面前掉进粪坑。”心想此地没有粪坑,这誓言自然作不得数,不由得洋洋得意,自以为聪明绝顶。
李希言道:“那你倒说说,我刚才是怎么偷看的?”罗虎走到窗边,一边转身往里望去,一边道:“你就是这样……”李希言突然打断他,指着他胸口与窗沿贴合在一起的泥印,道:“你瞧你胸口上的黄泥跟窗沿一模一样,你说你没偷看,为何却粘上了窗沿的黄泥?我却没有?”
罗虎望着胸口衣襟上的黄泥印,心知上当,不禁呆愣当场。忽然大吼一声,他恼羞成怒之下,竟向李希言扑了过去。他年纪较李希言为大,身材更比李希言高大壮实,这一扑便似猛虎扑向山羊一般。
李希言虽然顽皮,却从未与人动手打架,见罗虎扑来,双手一推,往罗虎身上拍去。四年来他只修练气,从未学过任何武学功法和招式,不知如何运用体内真力,但饶是如此,这一推的力道也远超常人。就听“砰”的一声,罗虎肥胖的身子向后飞出一丈开外摔在地上,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,过了好半天,才哇哇大哭起来。
李希言走了过去,右手抓住他衣襟,将他拎起举在半空,笑道:“走吧!送你去吃粪,好教你‘求仁得仁,求粪得粪’。”举着罗虎便行。
罗虎哭喊不停,口中兀自强辩道:“不算!不算!我说在小姐面前掉进粪坑,这里没有粪坑,便不作数了!你快放我下来!”李希言一怔,随即醒悟过来,笑道:“这倒不难。”停下脚步,回头望向青衫少女,示意要她跟来。
那少女听着他二人对话,又见李希言突然转头瞧向自己,已明其意,面色微有迟疑,随即微微一笑,跟了上来。
李希言大乐,对着罗虎笑道:“怎样?”一路上嘻嘻哈哈,不住拿罗虎逗趣。在一处农田旁找到一处粪坑,将罗虎丢入坑中,捉弄许久,逼得他吞了几口粪便,这才放他爬出粪坑,狼狈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