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运文学《公主的时空废墟》第5章 时空废墟
四周是极度的寂静。
安莉睁着大大的眼睛，怔怔地注视着昏迷的妈妈博丽，这个在家里放火的女人。
作为一个小女孩，安莉不懂的东西太多了，她不懂为什么会存在有除她和妈妈以外的人，不懂在山洞之外除了悬崖还有什么，如今令她不懂的东西更多了，比如眼前这个和原来居住的山洞的模样完全不同的地方。
这里没有天空，没有土地，没有石壁，能看到的只有小小的、一闪一闪的星星，它们似乎漂浮在身边，伸出手去却意识到它们其实很远。亮晶晶的星星看似柔和，但在这个以黑暗为主色调的空间里，它们的光芒显得那么寒冷而凝重。
这个地方的寂静，远远超过山洞在深夜时的那种静。安莉不会形容，但她能感知到那种寂静中特有的虚无与荒凉感，孤独与冰冷犹如一根寒光四射的针，缓缓推入安莉的血夜，令她小小的身子冷得打起颤来。
“安莉，安莉……”博丽梦呓着，猛地惊醒坐起身来，看到身前的安莉，第一反应便是把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安莉被妈妈抱着，整个人还是呆呆的，不知所措。以前，每次博丽抱她的时候，她都会像只小猫往博丽怀里钻，一个劲儿地撒娇。
博丽察觉到了这种变化，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。她仔细地把安莉查看了一遍，确认没有受伤，心才落到实处。她抬起头，环视着这个奇怪的地方，它像是万丈之上的深夜星空，寒气逼人，但人是不可能来到天上的。除非是她和安莉死在了火里，灵魂飞到了天上。
回想之前在山洞的种种，博丽记得自己在迈步踏入火焰的那一刻，咒语发了光，她在那一霎失去了意识。所以一切源于那个咒语，把她和安莉送到了这里，逃过一死。
山洞原本是法师的居所，咒语的痕迹也很特殊，大致能推断它是法师在危急时刻用鲜血写就，用来逃命的。而让魔法奏效的方式，估计就是点火。
“呵呵。”
突兀的一声沙哑的笑，让博丽瞬间绷直了身子，朝声源处厉声道：“是谁？”
安莉熟练地挪到了博丽身后，黑黑的眸子深不见底。
在博丽的视线尽头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腰背佝偻的穿着蓝斗篷的老人，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杖，背对着她们，兀自在笑。
那老人饶有兴趣问道：“是博丽女公爵吗？”
博丽有些意外，不答反问：“你是法师？”
老人的声音有些沧桑，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“我也如此。”博丽淡淡一笑。
老人笑了两声，缓缓转过身来，他的脸被破烂陈旧的蓝斗篷帽遮掩去了大半，又是在如此黑暗的空间里，离得远，博丽觉得他有点类似于死神的形象。
“老伯在这里待了多久？”
“没多久，你别看我老，其实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快九十岁了。”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
“这里啊……”老人想了想，“就叫它‘时空废墟’吧。”
博丽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词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老伯拄着拐杖慢慢走了两步，说道：“废墟嘛……完好的建筑坍塌废弃，就叫废墟。完好的时空坍塌废弃，自然就叫时空废墟。”
博丽摇摇头，又摸了摸身后安莉的脑袋以示安抚，继续问道：“时空是什么？怎么会坍塌？”
“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讲吧，时空就像容器，容器碎了，里面的东西就会流失，碎片也不能再恢复成容器。时空塌了，存在于时空里的东西全都散落出来，有生命的，没生命的，最后都融入了别的时空，这个坍塌的时空渐渐废弃，久了就变成现在的样子，漫长没有边际，什么都不存在，在这里只能看见其他时空发出的光，像星星一样亮着，但是它们很远。”
博丽注视着老人，低低开口道：“您是在守着自个儿时空的废墟吗？”
老人笑道：“不不不，是我说得有些悲伤，让你误会了。我是蓝玻国人，九年前为了活命意外逃到这儿，认识了一个守着时空废墟的人，跟他成了朋友。后来他死了，我年纪大了懒得动，就像他一样留在这儿守着，闲的时候回忆回忆他的故事，就好像在可怜自个儿。毕竟我也算是没家了。”
说起这个，博丽苦笑，“我和女儿同您一样，有家不能回。”
老人看了一眼博丽身后的安莉，道：“你和你女儿是怎么来到这儿的？”
“或许就是您写下的咒语，把我们带到这里的。”
老人若有所思，摇摇头，“不应该，想要咒语起作用，可是要冒着被火烧死的危险的。博丽女公爵在女王面前那么风光，不该吧？”
“女王已经不在了，我也早已不风光了，还一直被通缉。”
老人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，只是忍不住提醒博丽，“要是有人抓你，这里也不一定安全。当初有几个法师用这个法子逃到这儿来，以为安全了，可没想到不久后，士兵还是追来了，我们各自逃入不同的时空，我是幸免于难了，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。后来我在那个时空待不下去，就回到这里，安安静静的挺好。”
博丽仔细想了想，“当年……好像有几个抓法师的官员失踪了，一直没回来过。”
老人扭过头去，“估计是在那些时空里走失了，不知道怎么回到原来的时空了。”
博丽理解老人心里沉淀的悲愤，轻轻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老人摆摆手，“你就不用道歉了，我知道那个时候，女王面前只有你替我们法师一族求情，还被关进牢里，我恨女王，但不会迁怒你。”
博丽不禁庆幸自己没把安莉的身世说出来。
她转头看了看那些星星，“如果我和女儿想活下去，是不是也该逃到别的时空躲起来？”
“看你自己怎么决定吧。”
博丽内心已经有了答案，她俯身把安莉拉到面前，认真地说：“安莉，妈妈带你去找新的家，好不好？”
安莉一言不发，眸子暗暗的，只对着妈妈点了点头。
博丽对她微微一笑，站起身来问道：“法师，请您告诉我，怎样可以进入别的时空？”
老人悠悠道，“随便挑个有星星的方向一直走就行了。每个时空就像海里的每一滴水，把它们看成独立的，它们就是独立的，但它们彼此之间没有距离，比紧紧排列着的石砖还要紧密。一个时空坍塌成为废墟，失去它自己的边界，它便会成为四面八方的其他时空间的一个类似于连接点的存在，脱离自己的时空的人，就只能来到这儿，因为只有这里不会把你挡在外面。在这里你能看到其他各种各样的时空，你眼里发光的都是完好的时空，黑暗的就是时空废墟，穿过黑暗，走入光中，就能到达一个新时空了，它与时空废墟之间像水一样相融无阻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，“走进去前，你不知道那个时空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里生存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