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如何能够报官呢?
乔老夫人是如何也不允许的。
一旦报官,崔家的名声将彻底成为这神都内的一个笑话,崔珺的仕途也等于彻底毁了。
一个治家不严,以致让正妻苛待已故兄长留下遗孤的人,如何还配担任朝廷要职?
崔珺如今仕途正顺,绝不能毁在这件事上。
“这是家事,如何就闹到了需要报官的程度,且这件事也不一定为老身这儿媳所为。她这些年来打理后宅,虽有疏忽之时,但心总是好的,绝不会做出这等伤人性命之事,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。”
乔老夫人即便再不喜张氏,这时也不得不站出来为其找补一二。
此时的张氏和成阳伯府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,张氏出了事,成阳伯府也绝讨不了好。
武夷真这下可真是看了一出大戏。
不过,她向来对于这些内宅阴司并无多大兴致。
毕竟,许多手段,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。
只是,想起内室那人说的话,武夷真还是打起精神开口了。
“要想知道谁给那位小姐下过毒,十分简单。这千蛛草有一种十分奇异的特性,它在尚未入药之前,只要被人近距离接触过原生药材,其气味便会被那人吸入体内,在体内长达一年不散。在这期间,只要喂其少量黄连解毒汤,那人面上便会发起红疹散毒。所以,要是想要自证清白,只需一碗再简单不过的黄连解毒汤入喉,一炷香内无任何异样,便可证其清白。”
武夷真的话,让正厅内一片寂静。
张氏的脸色更是霎那间便是一片青白。
那千蛛草,她曾经打开过盒子查看过。
虽然未曾亲手触碰过,但是根据这武太医的说法,此时自己身体内也有着细微的毒素了。
那……
若是黄连解毒汤喝下去,岂不就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下毒之人。
不!
绝对不行!
“怎么?成阳伯夫人不敢吗?”
谢夫人看着张氏的脸色,冷嘲热讽道。
而张氏咬了咬唇,只能勉强回道。
“若是崔令窈当真中了毒,说不准伯府其他人也都有中毒,那便是喝下了黄连解毒汤,出现了红疹之状,也不能证明和下毒有关,极有可能也是中毒的受害之人!”
这话,简直强词夺理到了极点。
谢夫人差点儿都被张氏的无耻给气笑了。
她此刻后悔万分。
就不该那般相信这些年来成阳伯府传来的书信,说什么令窈一切都好,更不该相信成阳伯府老夫人会善待这个孙女儿。
仅从今日所表露出的冰山一角就不难看出,这些年来令窈在崔府过得是何等水深火热!
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,前往别苑的人终于赶回来了。
谢翟安客气请武夷真开了药方,而后亲自将其送出侯府。
处理好这一切后,别苑的所有人证和物证被带到了正厅中。
而这其中,也包括蒯盟的尸身。
他的尸身被包裹好抬到了正厅中,虽然隔着布帛,但张氏不久前可是曾经亲眼目睹过此人的惨像,见状捂着胸口别过眼去,一副心惊模样。
“自己害人的时候不觉得害怕,如今倒是装模作样起来。”
陪着裴玠进入正厅的谢婧容见到这一幕,不由嘀咕了一句,也让张氏面色越发难看起来。
“靖远侯府真是好家教。”
张氏忍不住恨恨道。
谢婧容刚准备张嘴骂回去,裴玠淡淡瞥向张氏,轻声道。
“靖远侯府自然是好家教。靖远侯是先皇和圣上亲口称赞的忠勇之将,靖远侯夫人更是当年先帝下旨褒扬过的巾帼豪杰,曾带领数千百姓抗击敌寇,死守城门。质疑靖远侯府的家教,便是质疑先帝,质疑圣上,叔母,您说对吗?”
她神色平静,却莫名让张氏感受到一股威压。
连一旁的乔老夫人都面色青白了许多。
质疑皇家的罪名,谁敢担?
“令窈,我的好孙女儿,你受苦了!快到祖母这边来。”
乔老夫人擦了擦眼角,朝着裴玠招了招手。
可惜,不管是真正的崔令窈,还是如今的裴玠,都对这迟来的关爱不会有半点儿感动。
裴玠走到了张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。
他不认识这个女子,但是从其打扮来看,应当是婢女。
再根据张氏之前所说的话……
“净月,你便是所谓的人证是吗?”
净月颤了颤身子,不敢直视自家小姐,只能深深埋着头将早已准备好的话术连忙说出口。
“小姐,您做的事奴婢实在瞒不住了啊。奴婢之前也劝过您不要和那蒯盟来往过密,您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,那蒯盟却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书生,一旦事情走漏风声,吃亏的只会是您。可您偏偏不听,甚至连知晓那蒯盟家有妻室后都不肯放弃。今日又闹出了人命,奴婢,奴婢……”
净月说到这儿,哐哐几个响头磕下去。
“小姐您吩咐奴婢保守秘密,可如今出了人命,奴婢不敢不说了啊。奴婢愧对小姐,奴婢这便以死谢罪!”
说着,净月爬起身便准备往一旁的铜炉上撞去。
谢婧容眼疾手快,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而起,一把勒住了净月没让其撞上去。
张氏见状忙捂嘴惊呼道,“令窈,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,你贴身婢女愿以死证明,此事还有什么可质疑的余地?在场的都是自家人,靖远侯夫妇也都是你父亲的故友,你如今认了,我们也必不会对外乱说,定还是要以崔家声誉和你的闺誉要紧的。”
接着,她又擦了擦眼角,面上一副温厚模样道。
“我不知晓你和这蒯盟是因为何事起了争执,但如今出了人命,他家中也不是能够随意善罢甘休的。你心慌为了脱罪说一些胡言乱语,叔母身为长辈,也都是能够理解的。不如这样,我从自己的私库中出钱安抚这蒯盟的家人,将这件事尽量私了,免得入了官府,到时候令窈你也得有牢狱之灾。但是,这件事毕竟知晓的人也不少,也担心那蒯盟的家眷到时候乱说,不若令窈你先回慈安的故居避避风头,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回神都,到时一切风平浪静,自可以重新开始。母亲,您说是不是?”
乔老夫人犹豫片刻,点了点头。
“令窈,你叔母说的,有道理。”
有道理?!
裴玠简直要笑出声了。
这崔令窈还真是有一群“好家人”,和自己比起来怕是都不遑多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