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嫣然被气得浑身发抖,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。
她嚷着要去找嘉嫔算账,南瑾却挪步跪在她面前,拦住了去路,
“娘娘就算再气,也得惦着时辰了。”
南瑾看着铜漏,焦急道:
“还有两刻钟就是后妃要给皇后请安的时辰。娘娘昨日头次侍寝,若去晚了,旁人指不定要如何在背后说您是非。”
柳嫣然僵住脚步,口中絮絮,
“对,本宫得去!”
她在沈晏辞那儿丢了的脸面,得在别的后妃跟前争回来!
她不但要去,还要昂首挺胸,佯装盛宠,不叫任何人瞧了她的笑话!
柳嫣然压抑着胸口的怒气,吩咐道:
“叫人进来,伺候本宫梳妆。”
南瑾起身向门外唤了一声,立时有宫女奉了妆具入内,伺候柳嫣然梳妆。
南瑾给柳嫣然梳头的时候,双膝一直打颤,瞧着都有些站不稳了。
采颉见状向柳嫣然进言道:
“娘娘,南菀昨夜在朝阳宫外跪了一宿,她头上又有伤,跟着娘娘伺候也不方便。不如今日让奴婢陪您去请安?”
柳嫣然透过铜镜瞟着南瑾,不屑道:
“你们这些贱婢磕着碰着不是常有的事儿?矫情什么!”
又觉得她额头的伤实在碍眼,补了一句,
“下去简单处理一下伤口,别磨叽!”
“是。”
南瑾诺诺应是,躬身退下。
回了庑房,采颉帮她处理伤口时,替她委屈道:
“宫里头当差谁不是为了银子?做奴婢做成你这样,为了主子连命都能豁出去的实在少见。你是掏心掏肺地对娘娘,可娘娘对你的态度……”
南瑾却不以为然,“娘娘就是脾气大了些,她人还是很好的。”
很好?
很好指的是入宫一文钱的打赏都不给下人?
指的是自己在御前丢人了,回来却要拿下人撒气,让满宫宫人跪了一整夜?
采颉不敢苟同,小声絮絮了句,
“也就只有你觉得她好。”
南瑾默然,只当没听见这抱怨。
其实就算柳嫣然不叫她去,
南瑾也是要求着柳嫣然把她带上的。
她辛苦一场,怎么能在这出戏即将唱到最精彩的地方离席?
南瑾托腮看着窗外,
宫人已经开始进进出出忙碌起来。
她问采颉,
“他们一大早的进进出出在忙些什么?”
采颉道:“有去御膳房领今日例食的,有去倒夜香的,也有往内务府去领冰的。你才入宫不清楚,各宫宫人各司其职,每天都要跟许多官署打交道,可忙着哩。”
闻言,
南瑾眸中闪过难以察觉的精光,笑而不语。
是啊,他们要去各个官署忙碌,难免会和别的妃嫔宫中的下人碰面。
他们新入长春宫当差,旁人难免会问及他们在此地当差顺不顺遂。
闲话说起来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柳嫣然的私隐当作笑话说出去?
至于他们究竟会说些什么,
这些话又会传到谁的耳朵里去。
那南瑾可就不知道了。
*
这日,柳嫣然给皇后请安稍去晚了些。
她发了一夜的火又哭了数次,导致眼皮红肿,神色憔悴,
单是上妆遮盖倦容,就耽搁了些许时辰。
柳嫣然一入凤鸾宫,便扶着腰肢,装出一副被盛宠在身、不堪承受的模样,傲然入内。
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。臣妾昨夜侍寝,今日晨起贪睡起晚了些,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。”
正殿内,后妃原本还有说有笑的,一见到她却纷纷沉默下来。
皇后也没责怪她什么,
她脸上仍旧挂着端然得体的笑意,微扬下巴示意柳嫣然起身,
“无妨,坐吧。”
坐在柳嫣然旁边的是宜妃。
柳嫣然方一落座,宜妃就凑近了些,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她,
“淑妃昨夜头次侍寝,还未恭喜你。”
柳嫣然道:“宜妃姐姐说笑了。我入宫晚,不比姐姐们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就伺候皇上。许多事,我还得多跟姐姐们学着点。”
宜妃脸上笑意更甚,“可别了,咱们这些寻常路数,哪儿能教你什么呀?”
说着看向顺妃,娟眉微挑,“你说是吧?啊?”
顺妃笑得不置可否。
她将目光落在柳嫣然的腰身上,扬了扬唇角,
“本宫看你方才走进来的时候扶着腰,可是伤着了?”
柳嫣然低垂眼帘,霎时间羞得满面通红,
她声音低弱,含羞带臊道:
“我到底是头一次。皇上勇猛,偏还叫我见识了两次‘君威’,我实是招架不住,这才惹姐姐们笑话了。”
她不着痕迹地炫耀着她的恩宠。
本该是惹人羡慕的事儿,可还没等把话说完,耳边忽而传来一道刺耳的冷笑声。
“你装够了吗?”
说话的是贞妃。
她笑意调侃,耳边一对紫云珠耳环清玲作响。
“你侍寝这样卖力,皇上没寻思着重新给你赏赐个封号?”
贞妃目光凌厉,自上而下打量了柳嫣然一番后,啧啧摇头道:
“本宫瞧着这‘淑’字不大适合你。你腰身受损,还要如此卖力,奋不顾身地迎合皇上。”
“不如……日后就叫你‘奋妃’如何?”
“哈哈哈~”
此言一出,立刻迎来殿内一阵哄笑。
就连荣嫔这样一向恪守规矩之人,也是憋笑憋到浑身打颤。
这些笑声化作锋利绵长的针,和着穿堂而过的微风钻进柳嫣然耳朵里,
刺耳灼心。
她们都知道了?
她们全都知道了!
柳嫣然头皮阵阵发麻,两腮羞愤成了夕沉的红,只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咳咳。”
上首位,皇后咳了两声喝止了后妃的讥笑,
她看着贞妃,面色沉肃道:
“贞妃。都是自家姐妹,你说话总要掂量着分寸。”
“皇后这话臣妾倒是听不明白了。”
贞妃垂眸间余光飞快地扫了柳嫣然一眼,
旋而慵然拨弄着尾指上的鎏金护甲,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调侃笑意,
“怎么?许她拉,还不许旁人说吗?”